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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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璧雪】陌上人如玉(二十四)

#雪璧璧雪无差




       傅红雪的离开就如同他的到来,在偌大的江南未曾掀起半点风浪。

       他所来所往的那片苍茫大漠里,“傅红雪”三个字好像生来就带着无法割舍的血腥味道,叫所有人闻之色变、避之不及。

       然而这里是江南,温柔的水乡里,人们只道他是位分外沉默的刀客,用陌生却不缺少善意的目光浸润过来。

       他忍不住回想初来江南时同连城璧的相遇,幽深的崖底、明灭的火光,以及一双清澈的眼睛。

       这让傅红雪想到戈壁黄沙中偶然一瞥的绿洲湖泊,湖水倒映着天空的湛蓝,岸边生长着顽强求生的胡杨群,也有平时不会见到的绿草鲜花,这些或坚毅或脆弱的生命环绕着这片湖,美丽得近乎神圣。

       他从小未曾上过学堂,如今也不爱文人似的舞文弄墨,却也难得因为回忆里的那双眼睛心神荡漾,一心想为它题首诗,或是用画笔描摹几笔,又或是别的什么。他的回忆与想念那么频繁,频繁到好像他日夜跋涉、跨越千里,不是为了那劳什子任务,而是为了遇见这双眼睛,遇见这双眼睛的主人而来的。

 

       连城璧起时尚且是清晨,管家等在门外,手里握着一封信,待他出来,便连忙将信递过来。

       “这是傅公子留下的信。”

       连城璧握着剑的手一紧,定定的注视着眼前这个白色信封,半晌,被烫到似地移开了眼睛:

       “他走了?”

       “是。”

       “什么时候?”

       “早些时候,天还没亮那会儿。”

       “为什么不叫我?”

       “傅公子吩咐的,说是不愿扰了您休息,还说……说您也不一定愿意见他,临走时在马上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拿了这封信叫我交给您。”

       连城璧眼光猛地一颤,怔怔然松了握刀的手,终于接过了信,他的手指掐着纸张的边缘,屈起的指节泛着白,让人不禁担心他下一秒就要将单薄的纸张揉进手心。可他甚至都不曾将目光落在信上,只好似漫无目的的眺望昏暗且模糊的天际。

       半晌,好像突然想起来似地说:“好像要下雪了?”

       他的语气使这句话不像个问句,反而更接近一种陈述与肯定。说完这句话后,他之前的怔然和心神不定就突然消失不见,眉眼重新冷却下来,跟在他身后的老管家几乎是欣慰又心疼地看着从前的那个小少爷慢慢回到眼前.

 

       午后果然开始飘雪,一开始只是数不清的细白颗粒从灰色的天幕中撒下来,撒盐似的,然后就慢慢变成一团团柳絮般的鹅毛大雪,随着风斜斜的飘进院子。

       南方的初雪极少有下得这么大的,于是这场雪静默地飘了一个时辰就停了下来,被院子里的仆从扫堆在一起,天黑之前便化得一干二净,竟是一点下过雪的痕迹都不曾留下了。

       预言了这场雪的主人却未能欣赏这场突然而至的大雪。他安然地坐在燃了炭火的室内,神色寡淡地调停找上门来的崆峒派门生与当地世家的争端,前脚刚送走他们,后脚就又有人来报,说少林寺的却尘方丈圆寂。

       连城璧皱了皱眉,此人一殁,少林便犹如失去左膀右臂,地位与威慑都免不了下落。此于其他门派也许算得上是少许发展壮大的机遇,于内有隐忧、外有魔教虎视眈眈的中原武林却称不上好。

       他思虑几番,取了信物叫府下门客连夜赶过去,并不遮掩声势,有几分借着连家的实力震慑众门的意思,以此来维系武林里已经岌岌可危的平衡。

       ……

       等这些纷至沓来的琐事终于告一段落时,窗外的天已经暗下来,推门而出时冷风嗖嗖的灌进走廊,他扶着冰凉的木栏杆,脑中窜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担心傅红雪有没有带足了衣服。

       这样想着,他又觉得自己可悲且好笑,明明是他将人赶走,人走了,又忍不住思念与担忧,恨不得能立刻赶到傅红雪身边确认他安好与否……

       思绪戛然而止时,连城璧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傅红雪的门前,这间客房小院是他当时亲手选的,幽静却不偏僻,翠竹蔓延,梅树含苞,若是到了深冬,红梅吐蕊,这份景致便是独一份的。

       可见到底还是少年心思,留人的心事半点也藏不住。

 

       踌躇几回后,连城璧才伸了伸在冷风中被吹得僵直的手推开了门。但即便是进了门,屋里也不曾有几分暖意,他点上桌边的一盏油灯,取了怀间存放着的信慢慢展开。

       薄薄的纸张因着一整天的贴身放置而染上了一些温度,冰凉的指腹触摸之时居然也能感受到一丝不真实的温暖。

       都说字如其人,傅红雪的字比起他本人却要显得柔和许多,细看之下才能发现每一笔中压抑的锋芒。

       信件的主人显然是不怎么写过信,提称与启辞未着一字,开头便是一句“去至边城,勿念。”

       这样利落简短的告辞倒像是傅红雪会说的话,叫人简直能想象出来他绷着脸告辞时的模样,可紧接着一句“城璧”却轻易扰乱了读信人的心。连城璧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由他人写出来时会带着这样一种缱绻又柔和的味道,仿佛傅红雪就站在他身边,正无奈又温和地唤他的名字。

       接下来的内容却是连城璧没想到的,傅红雪在信中一字一句地交待了他的身份,来中原的任务,以及他手中所拿是割鹿刀钥匙的事实,写到割鹿刀时,又特意嘱咐了割鹿刀未配钥匙之时的危害。

       之后,又交待自己离开的缘由——“此任务了,我便可脱离斑衣教身份,于你无害。”

       傅红雪的身份连城璧未曾派人去查,但也免不了在心中多有猜测,关外的势力虽未影响中原,但斑衣教的崛起已成隐忧,傅红雪的身份若与斑衣教挂钩,他便不能与之深交,否则就是给自己埋下勾结魔教的隐患,于是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愿派人查探。

       可现在傅红雪一针见血指出这一点,又如此果断地要同斑衣教脱离身份以绝后患,字里行间虽是谈自己的去向,却全是为连城璧作打算。说完这些便也罢了,偏还要在信的末尾加上一句“待归来,与君共赏梅。”

 

       跃动的火光旁,少年人的眼睫微颤,白日里稳重的面容竟然显出落寞和脆弱,手指轻抚着信上的“归”字,良久,叹出一口气。

       “总是这样,平白叫人生出这多不该有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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